中國實現“碳中和”技術經濟上可行！

中國宣布在2060年實現“碳中和”（即二氧化碳凈零排放，少量排放與碳匯和碳捕捉相抵消），引起國際和國內的強烈關注。國際輿論評價中國“碳中和”承諾是10年來最重要的氣候新聞！因為這個承諾無論對世界還是對中國都有非常重要的影響。

 

2015年在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上通過的《巴黎協定》，為2020年后全球應對氣候變化行動做出安排?！栋屠鑵f定》的目標是與工業革命前的水平相比，全球變暖應“遠低于”2℃，并“努力”使變暖的溫度低于1.5攝氏度。根據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化委員會（IPCC）的評估，全球要在2070年前后達到碳中和可以實現的2℃目標，在2050年完成碳中和則能夠使溫升控制在1.5℃。而按照當前全球溫室氣體的排放趨勢和各國行動，是無法實現《巴黎協定》目標的，這將給世界帶來不可逆轉的生態災難。

 

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二氧化碳排放國，每年100億噸左右的二氧化碳排放量是美國的兩倍、歐盟排放總量的近三倍，占全球排放量的28%。因此，中國承諾實現碳中和對世界應對氣候變化非常關鍵。根據英國網站CarbonBrief的文章用模型計算估計：中國將在未來40年實現碳中和，累積將減少排放2150億噸二氧化碳，即使其他國家沒有提出自己的氣候目標，本世紀全球變暖也能減少0.25攝氏度。這是了不起的貢獻！不僅如此，中國的“碳中和”承諾也會對全球應對氣候變化的格局產生重要影響。過去世界上有29個國家提出要在2050年實現零碳排放，但總體看世界上做承諾的國家數量和對應的碳排放量還不夠大。而中國的加入不僅使承諾國家的碳排放量達到全球的40%，并且對尚未設立這樣目標的碳排放大國：美國、印度、俄羅斯等形成壓力。如：這對人類應對氣候變化將會起到非常積極的推動作用！

 

盡管中國的宣誓在國際和國內掀起波瀾，但這是中國首次提出要實現“碳中和”，因此國際和國內還是存有一些疑惑：中國能實現這么大難度的目標嗎？中國經濟和社會是否要為此付出巨大的代價？中國做出這樣的承諾不會是簡單地跟隨其他國家，一定是經過相關的情景分析和模擬測算的。清華大學氣候變化與可持續發展研究院近日舉辦了“中國長期低碳發展戰略與轉型路徑研究”成果發布會，首次系統公開了該項目研究報告的核心發現，并就中國碳中和路線展開研討。

 

清華大學的研究提出中國未來四種碳排放情景：一是政策情景，即落實并延續2030年國家自主貢獻目標（CO排放2030年左右達峰，2050年下降到約90億tCO）；強化減排情景，即“自上而下”強化政策情景（2030年前達峰，2050年下降到約62億t CO）；2℃情景，即2050年實現與2℃目標相契合的減排情景；1.5℃情景，即2050年實現二氧化碳凈零排放，其他溫室氣體深度減排情景。

 

該報告指出，按照當前政策情景及強化政策情景，中國2050年不能實現與全球2℃溫升控制目標相契合的減排路徑。當前由于能源和經濟體系慣性，難以迅速實現2℃和1.5℃情景的減排路徑。因此建議，中國長期低碳排放路徑是，從強化政策情景向2℃情景和1.5℃目標情景過渡，力爭2030年前二氧化碳排放達峰，其后加速向2℃目標和1.5℃目標減排路徑過渡。

 

該報告主要負責人清華氣候院學術委員會主任何建坤認為：實現長期碳中和目標，所有國家都要做出巨大努力，發展中國家將面臨更大挑戰。中國要想2060年實現碳中和，需要比發達國家2050年碳中和付出更大努力。

 

國際上對于中國實現“碳中和”也有的相關研究，綜合中國和國際的研究，將對理解中國實現承諾的技術與經濟可能性有幫助。

 

由全球性能源企業和非政府機構創立的聯盟型組織--能源轉型委員會（ETC），在2019年發布了報告《中國2050：一個全面實現現代化國家的零碳圖景》（簡稱ETC《報告》）認為：中國的零碳能源轉型不但技術可行且在經濟上也是可行的，并且還將促進中國經濟的發展。這一觀點是能源系統中來自不同背景、具有不同關注點的企業和組織的共識。

 

ETC的主席由英國金融局前局長阿戴爾•特納（Adair Turner）勛爵擔任。我任學術委員會委員的國際金融論壇（IFF），在2019年第16屆IFF全球年會以及2020年7月與歐洲碳定價工作小組共同組織的“疫情時期的經濟復蘇與應對氣候變化”在線國際論壇，都曾邀請特納勛爵參會作專門報告。特納勛爵非常清楚地指出：要實現《巴黎協定》設定的1.5攝氏度的目標，國際社會必須在本世紀中葉左右實現零排放發展：發達國家到2050年，發展中國家到2060年。到2050年，中國將成為一個非常發達的經濟體，所以中國應該實現這一目標。他認為發達與發展中國家實現“碳中和”是可行的，因為可再生能源不再需要補貼，目前已經能夠與傳統能源行業競爭。在所有行業中，電力行業必須居首位脫碳，其成本比十年前要低得多。之后是碳重工業：如長途運輸、卡車運輸、航空、航運和重工業(鋼鐵、水泥和石油化工)等，也可以通過大規模電氣化實現零排放。

 

ETC《報告》認為通過多種技術措施，中國一次能源需求總量可能會從目前的45億噸標煤下降到2050年的25億噸標煤，降幅達到45%。在能源需求總量降低的同時，能源的來源還將發生巨大的轉變，化石燃料的需求將下降90%以上，而非化石能源的需求將增加3.4倍。這樣再通過植樹造林等碳匯和碳捕獲等途徑，中國能夠實現“碳中和”。

 

ETC認為考慮到中國的高儲蓄率和投資率，以及中國的自然資源、制造業水平，中國能夠實現并推動零碳經濟發展，并且對2050年中國人均GDP的影響非常有限的。ETC《報告》顯示：中國以極低的成本實現零碳排放是可能的，對2050年中國人均 GDP和生活水平的影響不太可能超過1%。相反，中國追求實現零碳排放將刺激投資和創新，從而進一步加速零碳經濟發展，這不僅不會阻礙中國到2050年實現現代化強國目標，還將大幅改善空氣質量，并為中國在多個行業的技術領先地位創造巨大機遇。

 

當然，中國這個世界第一大溫室氣體排放大國實現“碳中和”是不容易的，必須制定清晰的目標，并推行強有力的公共政策。ETC和清華大學的研究建議要在國家層面明確零碳排放目標，引導國有企業和私營部門進行科學戰略決策。要將長期目標和短期目標相結合，例如將“碳中和”目標與即將出臺的國家、地方和部門等不同層面的“十四五”相關規劃，以及落實規劃的一系列政策措施及機制安排相關聯。

 

總之，中國承諾實現“碳中和”對世界和中國都會產生重大影響，中國必將由此開啟深刻的可持續發展轉型，整個國家面貌會煥然一新！在實現這個過程的四十年中，中國社會各界需要付出艱苦的努力，但這個偉大的目標是能夠實現的！

 

文章為作者在2020年11月《環球財經》雜志的專欄文章。王元豐 中國發展戰略學研究會副理事長 北京交通大學教授